我沒讀完這本書,只是想紀錄這本書產生個人意義的地方。劇情雷有。

  之所以沒有讀完,倒不是因為讀不下去,而是原本沒有打算要讀它。我是在圖書館書架中偶然見到這本書,因為書名看起來很熟,稍微翻了一下。

  這本書的第一章叫做〈小光〉。小光試圖侵犯(我不確定這麼說是否準確)敘事者我。這裡的描寫滿有意思的,小光沒有被描寫為惡人,而是純真的小獸、強壯而無知的男孩。接著不小心翻到第二章〈小海〉。如果這本小說有男主角,標題上的「小海」應該就是男主角吧。剛開始吸引我的不是小海,而是敘事者對於卡夫卡的小說《蛻變》的詮釋。

  敘事者認為在《蛻變》中最關鍵的一句話是「這不是人說的話」。G在眾人面前顯現甲蟲之軀前,決定他命運的關鍵,是再也沒人能聽懂他的話。在讀到這本書之前,我才向友人忠實轉述家人說過的話,而我要表達的其實就是「這不是人說的話」。意識到這件事情讓我感到羞愧。

  說回小海。小海家很有錢,是富裕的外省家庭,不能不說的是,家族長輩在生前疑似也沾染血腥。主述者與小海的關係就像是茱麗葉與羅密歐。

  第二章描寫敘事者在半夜不小心撞見小海在打手槍。這個時候,敘事者才發現小海是個美男子,首次在小海身上意識到了性。這本書文句很美,我馬上就被說服「小海是個美男子」。小海問她要不要幫忙打手槍,敘事者答應了,但她拒絕小海提出撫摸她胸部的要求,「是你要我幫忙你,我可沒有要你幫忙」。不曉得為什麼,我滿喜歡小海的,他對於自己慾望直言不諱,又苦苦忍耐,例如能激發母愛的濕潤眼睛。

  當兩人的友誼混入激情,關係就開始失衡,成為推展敘事的動力來源。敘事者拒絕詮釋自己與小海上床的動機,但她自喜能同時與小海上床與維持友誼。由不得他們的事情是,一旦他們上床後,性交便內建於他們的友誼之中,性交成為一種友誼,如同提供住宿、分享心事與推薦工作那樣。這種隱密的期望、不經意發明的「新友誼」是敘事者與小海能接受的嗎?

  我們聽小海向敘事者揭露自己的秘密,奇怪的是,揭露秘密是為了要隱藏更深的秘密,不願意說出最終秘密,卻勾起對方的好奇心,誘使其追尋答案。小海願意揭露的秘密是他召妓濫交、對學術的失望與一次穿越裸體海灘上的冒險(第七章)。小海的生命缺乏激情,對他而言,沒有必然的性、沒有真理,他也不敢縱情享樂。在人生自助書籍當中,激情偶爾可與其他詞彙互通,諸如熱情、(成功者的)態度、堅持夢想等。對於這些書籍,他大概嗤之以鼻。

「我告訴小海,『波特萊爾在《巴黎的憂鬱》裡面,好像問過這個問題:激情 (passion) 作為一種『為愛與信念受苦的意志』,究竟是人性還是特權?』小海說,『一個人若坦誠自己不曾有過熱戀的經驗,旁人總愛說,那是因為沒有碰到對的人。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找不到熱愛的工作,大家就說他應該繼續找,彷彿只要努力去找,就一定會碰見那個對的人,對的事,根本是胡扯。』」。

  接著請我們一起深呼吸,一下子跳到第十六章〈自由免費‧小海再見〉。對於敘事者而言,借宿在小海家越來越不像友誼的展現,而是性服務的報酬。小海頻繁的性邀約確實惱人,但迫使敘事者離開小海家的根本原因是,所有的禮物都要求回報,完成不了回禮的義務,敘事者便越來越難以朋友自居。敘事者回不了禮,但又不想讓自己像個妓女(這多少也反映了某種偏見——誰說不能打炮換宿)。敘事者的反彈讓小海手足無措,慌亂下他則向敘事者揭露底牌,小海從以前就愛著她(WTF……?)。

  敘事者最終拒絕小海。樂於看總裁與貧窮女孩雙雙愛上愛情的人要失望了。對這個結局,我想多說一些。言情小說的一個套路是,當伴侶雙方的社會地位不對等時,弱勢者總會承受較多壓力,她通常被家族代理人告知自己配不上對方而離開這段關係。不過,言情小說之所以要設下各種社會障礙,年齡差、社會地位差異、利害衝突等,都是為了彰顯「愛情」之不可違抗。兩人最終還是會在一起。這本小說安排敘事者(女主角)在面對小海的追求時,選擇保有自己獨立自主的地位,意義卻相對不明確。作者試圖要告訴我們,貧窮女性也可以say no嗎(或者男性需要等到女方say yes)?還是在暗示敘事者沒有自信能融入富裕家庭,感到渾身不自在?也為了他好!卓別林的《城市之光》告訴我們,愛情中的弱勢者可不一定想要拖著對方不放,在片中,貧窮男主角埋葬愛情的姿態多麼優雅!

  小海最後在卡夫卡生前故居完成他最後的任務。

  突然有點想看卡夫卡的書了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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